十幾年前我看了一本書,對我的職涯選擇影響非常巨大,那本書是克里斯汀生寫的 How will you measure your life? (你要如何評估你的人生?) 。

 

書中的一個核心論述便是 : 人往往傾向選擇短期有利的效益,進而忽視了長期更重要的人生價值。

 

最常見的模型就是,過度比拚的狂人工作模式,放棄了工作以外的所有人事物,以為金錢的成功可以帶來最大限度快樂,最後卻遠離了幸福。

 

我是一個吉他老師。關於彈奏樂器,練習吉他這件事情,最常見的問題也是 :

** 老師、練了很久的吉他可以做什麼?

** 吉他如果彈得很厲害能賺得了錢嗎?

 

這些問題也很像

** 老師,念大學有什麼用?

** 台大畢業真的會找到更好工作嗎?

** 念到研究所有意義嗎?

 

其實這些問法,都是站在 「凡是投資時間皆須獲得報酬」 的心態底下的預設式提問,決策模式太過短視近利。會有這些疑問,通常都是對於學習的原理或者技巧,特別是學習心態還不夠澄淨通透,所以常會有不知為何而戰的納悶!

 

有些事情追求效率是好的,短視一點並沒有不好。好比我想要把這個吉他的樂句練習練熟,有沒有一些更好的方法可以增進我的效率,運用一些練習技巧來增加效率。又好比練習吉他的基本功,明知道 picking 投資下去效果會比隨興練歌曲好,那是不是就靜下心來練一下 picking 效率會更好。在這種有限的、明確的邊界範圍,使用方法論去追求效率我覺得是很恰當的(這些情境下短視、追求效率我覺得是合宜的)。

 

但也有更多長期的,需要更多累積內化的,好比教授說的~ 做研究,就不適合用短利方式去衡量其效果績效。

 

學生如果大學畢業馬上去工作,兩年可以多賺一兩百萬的話,怎麼去評估念研究所是划算的?? (少賺一兩百萬還要多花學費)。其實這根本無法評估。因為模型基底已經錯誤。我們又能怎麼去評估,在研究所習得了一個很棒的研究模型,對學生一輩子的專業職涯影響有多麼劇烈呢? 會不會習得這麼模型讓他就一步步往上往更專業地方走去了呢?

 

對一個一直在成長的人來說,我們從來都無法評估,他的人生的幾百個階梯裡面拿到某一個會變成怎樣? 這個問題不切實際。

 

但我知道,當我們一直被短視問題困擾的時候,是無法聚焦眼界、專心地往更高階梯去努力的。

 

我們的時間不一定會伴隨著努力,有絕對越來越高的價格。但我深信,時間會伴隨我們踏實的努力,變得越來越有價值。

 

--------- 以下是蘇文鈺教授原文 -----------

 

台灣人喜歡講性價比與績效,無論是公司,大學還是一般人,而且是只看眼前的,別的我不敢說,但是研究不該是這樣的,雖說多年以前還真的遇到每個月都要填一次績效表的(我因為產出緩慢,乾脆填零)。

 

如果你的研究一定要證明比現在的方法好才可以,那麼這研究會是個怎樣的研究呢?別問我,我沒有一個確定的答案。

 

Chowning老師提出FM 合成器與Smith老師提出DWF合成器時都無法在聲音上超越當時已經存在的最棒的合成器演算法,但是他們的發想,引起之後眾多研究人員投入,克服了很多困難,才慢慢讓世人接受,才變成產品。以FM合成器來說,也只有等到YAMAHA DX7問世以及電腦音效卡需求上來才真正成為一時霸主。

 

時至今日,在電腦運算能力大增與記憶體大到一個地步,如果只看單一聲音,用巨量的wavetable在音質上怎麼樣都會贏過多數其他的合成方法,那麼人們為甚麼還要繼續研究新的合成方法呢?

 

我想這是所有從事研究的人心裡要好好思考的!我相信這不會有一個單一的答案的,但絕對不是只看績效。

 

很多人相信人多好辦事,但是這不會是一個如FM這類簡單,厲害,多年後有很大產值的研究出現的方式。多數時候,就是某一兩個人提出了一個突破的單點,這種事往往是一騎擋千的。人多好辦事卻是出現在單點突破後須要一大群人把這個想法推到極致時才出現的,當年我在工研院時本來有一個不錯的想法要實作FM合成器,也試著想去跟YAMAHA合作,YAMAHA寄了一疊紙本資料過來,我看完就跟我的老闆趙子宏博士說,不要做了,那真的是一群頂尖認真的人打造出來的技術堡壘外面佈滿地雷,隨便都會踩到。雖說,那也是唯一我有賺到錢的專利,只是我們並沒有開始那個計劃。

 

而那個單點突破來自Chowning老師,沒有他就沒有後來的一切。可是FM為甚麼是YAMAHA拿去做呢?因為這個專利在美國找不到公司要,當YAMAHA要這個發明時,它開了個條件,要獨家排外授權,任何其他公司要用,要先透過它,意思就是它要先抽成再說,即使如此,這都是1994以前,Stanford 大學權利金收入前幾名的專利(最多時一年是遠超過千萬美元的)。自此以後,Stanford 再也不接受這種授權條款了。

 

這種例子太多了,隨便舉都一籮筐,最近浮上來我的記憶的如Kalman filter與ADSL等都是。

 

最近另一個學生與我討論動作辨識的研究,前一陣子她實驗了一個方法,初步實驗效果不錯,但是這個領域實在是進步太快,當她找了最近一年多來的論文來看後,人家的表現已經超越她很多了,想也知道會頗沮喪。

 

我問她,這些論文是不是著眼於辨識率?是不是只有把A網路加上自己想的B網路(B網路其實是頗簡單的那種),再把更多的特徵加入的呢?

 

她說是的。我問她,這會是妳當初向我提出妳的想法所要達到的嗎?她說不是。我問她,那麼妳想做的是甚麼?

 

她回答道,我們想做的方式是產生出一套類似自然語言的語法來描述一個人的所有可能的動作,然後進一步用這個來做應用。

 

我問,那麼辨識的功能是不是只是其中之一? 她說是的。

 

我說,做研究,最重要的是提出一個新想法,不然就是一個體系,至少也要是一個框架,而績效卻是這麼短視的東西。

 

我的學術生涯剩下不長,啟動創新比較重要,不該這麼短視,妳的人生還很長,還可以失敗很多次,不需要這麼短視。

 

經營公司不該短視,何況是經營學校,以至於經營研究。

 

#高高山頂立

#深深海底行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chorock32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